轉發自:南京論壇NFJ(點我看本文)
作者:茅遒登、茅迺封
編者按:本文是茅遒封先生就茅遒登先生原稿編寫而成。茅遒登先生在1911年任江浙聯軍秘書長;茅迺封先生亦任聯軍參謀次長,所記九鎮起義及聯軍撤銷均屬二人親歷之事,較為可信。所述可分三部:
一、記江浙聯軍如何組成及如何佈置作戰計畫;
二、記聯軍進攻與清軍張勳防禦經過;
三、記南京光復後的措施及清軍潰敗情況。
此外兼記上海、鎮江等地略況。所錄有關軍令、訓令及函電等檔,在其他記載內較難見到,可備參考。本文記事與鄒魯《中國國民黨史稿》、曹亞伯《武昌革命真史》、尚秉和《辛壬春秋》及張效巡《辛亥革命浙軍進攻南京記事》等均有詳略互異之處。
序
辛亥九月,江南陸軍第九鎮響應鄂軍,起義於南京。挽武漢垂危之局,開南北統一之基,說者謂共和政體之立,實權輿乎是,非奢言也。秣陵關之役,一誤於彈藥之被抑,再誤於內應之愆約,三誤於前驅之率進,功敗垂成,為世所惜。然盩肝涉血,行無所顧,壯往果直之氣,有足多者。
江浙聯軍卷土再進,將異其志,卒異其系,謀士異其略,兵家之忌也。幸總司令得其人,浙軍尤奮死力,首摧敵鋒,殲渠帥,卒能以兼旬之力,下名城而立政府,天實相我民國矣。
惟是天下事,得之易者失之易,建設之難且十百倍於破壞,隱的不調,讟摯之斫,時殊境易。傳聞異詞,執道塗之說,以繩當局,將使功罪枉其衡,予奪熠其實。
作者恫之,爰述是編,都為兩卷,上卷第九鎮為之主,明舉義之所由;下卷江浙聯軍為之主,明成功之所以。覽是篇者,視其所由,察其所以,較論其成敗得失,以存是非之真,是則作者之所志也。
中華民國元年編者識
上卷
辛亥八月武漢革命,兩江總督張人駿慮第九鎮回應,調江防營及王有宏所部淮上軍,悉以主力集南京。
辛亥八月十九日(10月10日),陸軍第八鎮炮工等營猝起革命,黎元洪以所部陸軍第二十六混成協同時舉義於武昌,分別佔領武、陽、漢三鎮,公推黎元洪為大都督。清廷派陸軍大臣蔭昌率新軍兩鎮,沿京漢鐵道線南下,扼武勝關。是時皖、贛、浙、閩等省相率謀回應,民軍之勢極張。南京為江南鎖鑰地,徐紹楨所統之陸軍第九鎮駐焉。
▲江浙聯軍進攻江甯總司令徐紹楨
紹楨字固卿,廣東番禺縣人。久負文譽,佐大幕,經史訓詁、兵農禮樂、辭章曆算、刑名考據諸學靡不通曉。尤長於兵事,近世新戰術及各國軍制、軍學、軍器,無不精研熟記,通其神明。以名孝廉官監司,改擢總兵,權江北提督,曆在各省統兵,手創江南第九鎮。行徵兵制度,名門寒俊相率從戎,開吾國尚武之風,將校皆一時人傑,訓練教育,為全國冠,屹然成東南大鎮。常痛國事積弱,根本解決非革命不可,第九鎮革命之潛勢力,遂日形膨脹。端方督兩江時,疑新軍中有革命黨,頗事羅織,紹楨力翼之,終端方任,新舊兩軍無違言。張人駿繼端方任,猜新軍尤甚,陰使江防營監視之。會武漢事起,乃大驚讋,謂新軍終不可恃,用江防會辦提督張勳言,調江防兵二十營、王有宏所部緝私隊十營,悉納城中;益以趙會鵬所部巡防兵五營、督轅衛隊一營,江甯將軍鐵良新練之駐防步兵一標、炮兵一營,獅子山、富貴山炮台,及裁撤未盡之綠營若干,猶慮不足,募江南北饑民二千五百人,編為十營,使荷戈任警戒,襤褸群行,類匄者焉。
清陸軍部以第九鎮將佐補軍職,令至不報
第九鎮教育、訓練為諸鎮冠,幹部多文武兼資之士,稱南洋勁旅。惟將校中曾授軍職者僅百餘人,悉系陸軍學校畢業,部試得授軍校,當時視軍官名器,至為隆重。武漢事起,吳祿貞被刺於石家莊,清政府猜新軍更甚,尤憚第九鎮,欲以軍職縻之。陸軍部令以官佐履歷聞,轉檄各標營,久不報,蓋是時鎮屬將校有志於革命事業者,初不以補授軍職為意,於以知清政府羈縻之術,不足以濟變也。
九月南京戒嚴,居民遷徙者萬戶
江防營及淮上各軍,集城中後,商民驚讋(ㄓㄜˊ,懼怕之意),不甯厥居,自戒嚴令下,民苦搜捕,相率出亡。通衢中,恒於凌晨睹匿名佈告,謂民軍將夜襲督署,邏索益急。時謠傳民軍以白布纏左臂為識別,喪服系素絞者,多被逮錮。新募之江防兵,復四出需索,流民與之朋比,殺人越貨,行所無事。錢商典肆,悉於九月初四日(10月25日)罷業。寧滬鐵路加發快車,赴蘇滬之乘客,恒有守至終日不得購券者,江輪下等艙位價漲至銀幣十數元,三日間,遷徙達萬戶。城內外日沒後,即斷交通,惟見江防、巡防營之哨探,枕兵臥交衢,或占民房聚博而已。
江督張人駿委藩司樊增祥勞第九鎮將士
先是戒嚴令未下之前,篝火狐鳴,謠詭龐起,第九鎮將校多托故辭職,或乞假赴武昌,知之而莫能禁也。戒嚴令既布,將校雖大故,不得離職守,乃日集會議於太平門外玄武湖濱及定襄王廟,人駿使人覘知之,急蹙無所措,密召紹楨,將大索各標營。紹楨持不可,謂是適以激變。藩司樊增祥亦與議,力陳新舊軍不可歧視,宜開誠佈公,使新舊派猜忌,事或有濟。人駿意似稍悟,乃命集合第九鎮將士,將親慰問之。臨時復慮有不利,以增祥與紹楨夙相契,使代勞將士,宴於鎮司令部,酬酢頗歡。事畢,增祥以將士深明大義,保無他慮反報。人駿終不之信,防範且加密焉。
柏文蔚來南京
文蔚故步隊第三十三標屬管帶,與趙聲、冷遹輩同時隸第九鎮。端方督兩江時,以嫌疑去職,逋遼吉間,就奉天督練公所科員職。會武漢舉義,回滬與謀,組織民軍機關部事。九月初二日(10月23日),正軍醫官陶遜飲沈同午等於私邸,夜闌,文蔚偕淩毅、何遂至。通刺後,叩以來寧所圖,始陳民族大義,繼謂黨員來甯者,已千餘人,新軍如不能相助為理,黨員當自為之,言竟別去。同午歸謀諸十七協協統孫銘、三十六標第三營管帶鐘毓琦等,曰:黨人來寧者眾,發難之期邇矣。新軍無彈藥,一旦遇變,助黨人則徒手不可為戰;守中立,則江防營日伺我隙,勢有所不能。餉械局貯彈藥數百萬,請而不發,是疑我也,疑我則戒備必嚴,請而允發,是畏我也,畏我則禍必速。且將士中保能為黨人回應者,若秩序亂,則軍令不行,全城蹂蹣矣,計不如自為之圖。爰以聚飲時有人建議,以工輜營佔領餉械局,奪取彈藥;馬標襲將軍署;三十四標襲督署;三十三標包圍駐紮勸業場之防營。上其說於紹楨。紹楨曰:「自朝政失綱,甲午以還,喪地辱國,新貴聚斂於內,疆吏闕茸於外,籌備立憲,失信齊民,安慶之變、廣州之役,履霜之漸也。余統第九鎮有年,昔端方督兩江,頗事羅織,將校中有為所中者,予輒力翼之使出險,知有今日也。然光復大義,所以救民,非所以賊民,彈轟刃接,狹巷相搏,幸而勝,民室墟矣,不幸而敗,何以為繼。且令發自上,系統順而事易濟,變起於下,懷希冀士氣易驕,小遇挫折士氣立暮,兵將不可復用。與其輕率債事,毋寧待機而動。」遂遣陶遜至滬,覘民軍機關部之組織;分派將校至鄂諜戰況,至蘇覘新軍動靜,並命同午準備出師計畫。
第九鎮請發彈藥,三報不許
第九鎮步、馬、工兵,悉用日本三十年式小槍,輜重兵用德國馬利亞式小槍,野炮用日本三十一年式速射炮,山炮用德國克虜伯廠管退式,機關槍則以馬克沁式,與日本式並用,兵器至不一律,開辦時兵備處所主張也。彈藥有由德、日兩國購配者,有由上海製造局仿製者。當時收貯於寧餉械局者,日式槍彈約二百二十余萬顆,德式槍彈約三百余萬顆,炮彈約千五百餘顆,滬製造局所存尤夥。第九鎮各標營,則僅存衛戍勤務之常備彈藥及教練射擊之殘餘,計三十四標及馬標不足一萬顆,輜重營不足五千顆,平均每兵得五發,僅敷一分鐘之緩射,戒嚴令既布,將士以無彈藥,皇然不自安。紹楨慮沮士氣,請於人駿,置不復,促之,則謂須請命於軍諮府。越數日,仍無以報。江防、巡防各營則頓事補充,人發五百顆,眾論沸然。九月初七日(10月28日)紹楨復赴督署,力陳不發彈藥之害,人駿終不悟,且收炮六門遺旗營步標,機關槍六門納兵備處。新舊軍冰炭之錯,於此鑄成。識者知旦夕之有事矣。
以第九鎮編成一混成協,準備出防
第九鎮兵力駐寧者,為步隊第十七協、馬隊第九標、炮隊第九標、工程隊第九營、輜重隊第九營、軍樂隊一隊。其步隊第十八協,則分駐鎮江城外。時因步隊第三十六標營房增築未竣,暫將該標第三營留駐寧城。此外尚有歷屆本籍退伍目兵,約三千餘人。曩立之動員計畫,合現役退伍兩項之人數約足戰時一鎮人員。但退伍兵散處寧、鎮、常、揚、通、海、淮、徐各屬,臨時不易召集,僅就駐甯軍隊之步隊第十七協為基幹,馬、炮、工、輜各隊附屬之,編成一混成協。
六七月之間,江南值水浸,三十四標及馬炮標、工輜營適處低窪地,猝遇巨漲,水幾與槽齊,分徙移屯,服具損失及半,將士且多遺疫。武漢事起,有潛赴鄂參加革命者,旗籍人員慮有不利,相率乞退,或亡匿僻處。至是,實員驟減,僅及平時三分之二,服具不足,則以病兵及留守兵所有者勻補。蓋餉械局已奉人駿令,不予補充也。
▲鎮江軍民出征江寧
第九鎮移屯秣陵鎮
江防營故嫉新軍,知新軍乏軍實,益易視之,日事挑釁。日沒後,密圍新軍屯營,時出遊擊隊,夜半馳突街市間。或發實彈示威,或鳴鼓號作衝鋒聲,或以巨竿束薪燃發光焰,作嘩雜訊,徹夜無甯時,新軍終不為動。有鄰近馬標之居民,因殮死者,循俗鳴土炮,江防兵乃整密集隊突擊而至,見陳屍,始廢然返,類是者日必數見。荷械之哨兵恒闖入標營宿衛所,衛兵阻止之,輒持槍劍作刺擊狀。新軍休假外出,屢為所困,將士欲出擊,紹楨力禁之,謂督署適在城心,商肆輻轅;餉械局則鄰近城南,且邇教堂、醫院;防營駐紮之勸業場、鼓樓等處,又密接各國領事署;禍居民則有戾人道,傷外人則易生枝節;矧軍中乏彈藥,短兵徒手,肉搏巷戰,勝負之數未可知也。將士為之稍安,強襲之舉,遂不果行。然城中終不可久處,乃決計移屯秣陵鎮。鎮為古秣陵關,位聚寶門之南,距城六十五里,鎮之東九十里為句容縣大道,通鎮江;東南七十里為深水縣;西南越陶吳、朱門等鎮,接安徽當塗界,大道通蕪湖;西北出板橋,即為大勝關,給養交通之便,為各鎮集冠,駐主力於是,計可持久。又以十八協在鎮江,使西進伺朝陽門方面,得成特角。議既定,即檄各標營,如出防計畫,準備策動。九月初九日(10月30日)第九鎮編成一戰時混成協,午前九時,出發南京,翌日正午,達秣陵鎮,宿營。鎮司令部於十一日(11月1日)午前八時著防地,城中居民夙苦防營之橫暴,第九鎮既移屯,民失所恃,商偃市,工輟業,繈負塞途,資糧委道,遷移者殆什九焉。
鎮司令部出防人員表
統制官:徐紹楨 正參謀官:沈同午 二等參謀官:龔維疆
三等參謀官:田芷田 副官二員:徐濤、譚道南 司事生二員:黃恩溥、劉日明 初級執法官:朱萼清 一等書記官:茅遒登
書記長二員:汪承繼、伏金門 司書生四員:黃紫熙、陳捷、孫觀禮、楊虞 正軍醫官:陶遜 正馬醫官:繆慶禧 軍需處辦事員:錢嗣哲、蔣體常 鎮署差遣官七員:嚴康侯、錢念慈、程文楷、夏文龍、徐寅、劉亞威、歸宗鬱
衛兵獲江防營間諜,遺還之
鎮司令部著防地之翌日,衛兵早興,忽於河堰側見有土墳起,抉視之,得舊式炸彈二枚,持報衛兵長。猝遇一丐者,強欲奪取,正相持間,復來一市煙草及小兒玩具者為丐者助。衛兵不敵,鳴警呼援,眾至,二人乃就獲,送行營執法部。檢其身畔,果有江防營護照及新軍宿營情形報告,書辭鄙俚,不成句讀,而誘張特甚。護照填四月日期,朱印爛然,紙不少損,類新發者。窮鞫之,自陳為江防營所派間諜,與新軍同時出發,偕行都三十餘人,飾為小負販來鎮,趁虛陰探新軍動靜。詢其挾炸彈何為,則堅不陳實,聞於司令部,申解督署,逐諸小販出境。於宿營地之周遭置外衛兵,設警戒線,並於殷巷鎮、石馬村附近派騎兵斥候。
以孫銘統領十八協、沈同午統領十七協、史久光為正參謀官
十七協統領孫銘,服職有年,夙為紹楨所信任,恒與聞將校黜陟事,特諸將校中頗有銜之者。出防時命為宿營地司令官,先發至秣陵鎮。司令部既著防地,各團隊將校會議於行營,將有所陳說。紹楨微聞之。時鎮江戒嚴,十八協統領杜淮川,稱疾乞休,乃以銘調統十八協,授以密令,使相機佔領鎮江,約期會取南京;以正參謀官沈同午接統十七協,仍駐鎮司令部,贊畫機密。適史久光歸自日本,命繼同午任。
桂城謀刺徐紹楨,執之,下行營執法部
南洋憲兵營曩直轄於兵備處,前管帶陶駿保頗事革新,弁目多自第九鎮退伍目兵中擢充。駿保去職,京口駐防旗人桂城繼之,悉反所為,駿保之舊部更易過半。鐵良任江甯將軍,桂城益恣肆無狀,將士陰銜之。第九鎮既出防,以憲兵一分隊隨行。時秋水方盛,憲兵營本署之傳令兵一人後發,夜行瀦野,墮馬死泥淖中,翌日為巡察所覺,以報鎮司令部,紹楨命優恤之。桂城請臨視死者來防地,憲兵正目袁安慶馳告同午曰:「桂城入警戒線神志忐忑,其從卒言,疇昔之夜密議於將軍署,侵曉即就道。此來殆有異謀。」桂城至,始謝優恤憲兵事,繼謂欲謁統制。言次時探手襟下,揭視之,藏手槍二,悉納彈丸,詰其來意不答。適紹楨巡視宿營地還,至司令部,桂城奪閾迎出。三十三標代理統帶伍崇仁、三十四標第三營管帶田應詔知有不測,繪臂奪其槍械,桂城跳踉號詈,堅稱有機密,當面陳統制。乃衣以便服,使應詔隨之入見紹楨。同時有三十四標軍需官楊存威假滿回防地,經馬標宿營地,見定色旗號,疑為民軍標識,斥衛兵曰:「予籍漢軍,知若輩必將為逆,當歸報將軍治其首謀。」語竟欲出警戒線,步哨遮使之還,與桂城並下行營執法部。
各團隊代表會議於行營鎮司令部
桂城被拘之次日,得斥候報告,謂距秣陵鎮北約二十餘里之新塘蔡村附近,時有江防營遊騎出沒村南之方山,有山炮放列,約五六門,雨花臺東高地林際,露機關槍掩體,眾知戰禍將發於守兵。會柏文蔚由鎮江間關至秣陵,眾志益激烈,要於紹楨,請速舉事。詭議忿言。紹楨慮紊秩序,乃命各團隊代表於鎮司令部,議決以第九鎮主兵力,經馬家橋襲取雨花臺炮臺,使孫銘先佔領鎮江,分遣三十五標經龍潭夾攻朝陽門;糧秣之購自里下河者,由下蜀、句容河道運送,購自蕪湖者,由大勝關起陸;彈藥則俟上海民軍領有製造局後,由寧滬鐵道越湯水密運補充。並約不得劫商民,不得侵外人,不得傷將軍總督。防營旗兵不為抵抗者,不得肆殺戮。令既下,軍中為之肅然,無敢有異言者。
蘇良斌以中華民國軍政府江甯都督印至
良斌故第九鎮馬標排長,坐溺職撤委,復請攬售人馬糞穢,鄙其卑下,屏不用,乃投武昌。九月十三日(11月3日)潛來秣陵,為邏者所識,引至執法部。鞫所自來,則謂鄂軍政府使偵甯蘇軍動靜者。檢其身畔,有鄂軍政府印信,知無他意,遣使返。翌日有類護兵狀者,齎木質印一及良斌書,略謂奉鄂軍政府命,約第九鎮舉義,自請任城中內應,並索酬三百金。印質特粗率,文曰「中華民國軍政府江甯都督之印」。辨其偽託,卻還之。
清廷下停戰文告,張人駿以羊酒犒軍
清軍久戰不利,長江下游諸省相繼謀回應,秦晉軍隊復整師東出。清廷震驚,隆裕皇太后視政,退攝政王載窪,悉罷諸親貴要職,以袁世凱為內閣總理大臣,召還黨人之逋外國者。九月十日(10月31日)宣統宣誓太廟,頒憲法十九條,並令前敵將士停止進攻。令既下,北軍圍攻漢口益急,且分師扼娘子關迤西遏秦軍出路,蓋將以是挫民軍進取之志,渙民軍聯合之勢,而並擊其中堅也。民軍知為所紿,氣益昂奮,漢口之戰,亙兩晝夜,不少卻。安慶、蕪湖、九江等處均告光復。人駿聞報,始命軍事參議吳紹璘錄清廷諭旨,馳告紹楨,使宣告朝廷德意。並派餉械員齎羊酒送防地勞師,豚蹄杯水,有類兒戲,識者多笑之。
程德全宣佈蘇屬獨立
德全巡撫江蘇,多疾,足昭於履,口噸於言,政事悉委決於左右,左右亦能善相之。武漢起義,報至,德全處之夷然,人謂其鎮定也。蘇州駐有新軍第二十三混成協屯胥門外,巡防營則多居城內。軍中聞鄂報,約城紳密謀回應,要於德全。德全知不可爭,遂被推為江蘇都督,下巡撫旗號,樹民軍白幟,時九月十三日也。德全既宣佈獨立,檄蘇、松、常、太各州縣使從民軍,更始牧令,因令出自上,莫可為抗,相率置印綬而去,流民乘間嘯聚為閭里害。自治會慮有暴動,乃各舉邑之有聲望者使治縣事,盡發丁糧厘稅等款,練自衛團,設防務局,以維秩序,德全亦聽之。蘇民故文弱畏兵禍,德全不殺一士,不發一彈,卒告光復之功,輿論多之,蓋非偶然也。
樊增祥及南京紳士要求宣告獨立,張人駿不許
第九鎮久駐秣陵,城中居民,苦舊軍橫暴,紳士仇繼恒等會議於諮議局,擬請召還新軍。事聞於鎮司令部,紹楨使書記官茅迺登入城與議;乃登返報,謂寧垣銀市停歇,民食將罄,內亂在旦夕,非新軍入城,民困無以蘇,內亂無以鎮也。紹楨乃使十七協參軍官譚道南馳白增祥曰:「新舊軍同服國家之役,理無歧視,新軍不發彈藥,久戍於外,是行路遇之也。防地往復之路,則嚴陳兵備,鎮屬留守之兵則無故逮捕,是亂黨視之也。行路遇之,則行路報之;亂黨視之,則亂黨報之,不為過。今上海、蘇州已告光復,鎮江、杭州、福州等處,不日且將舉事,北軍方一其力於武漢,秦晉軍隊復西掣其肘,無暇兼顧東南;金陵為戰略必爭之地,紹楨不忍為禍始,不敢為福先,然大勢之所迫,群情之所蕩,山崩鐘應,非紹楨之力所能遏也。」增祥韙之,與繼恒入見人駿及鐵良,謂秋浸以後,民無所食,自戒嚴令布,交通絕,貿易罷,今復斂其囤蓄以實軍庫,比戶搜輯,若興大獄,人心惶惶,銜防營刺骨,不自斃必自亂,揚湯止沸,適速其禍。恐揭竿斬木,不發於防地而發於城中,不起於黨人而起於良懦。計不如宣佈寧屬獨立,給新軍彈藥,召使還城,責以維持秩序,則商肆得以安堵,旗民得以保全,此萬全之策也。鐵良意動,人駿懾張勳之勢,不敢決,且下令閉城。駐下關之外國兵輪,密發水卒登陸,以保護領事署。
(未完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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