勤奮博學劉文島(1893-1967)
劉文島先生,字塵蘇,湖北廣濟人>湖北陸軍小學、陸軍中學,升保定軍校第一期就讀>辛亥革命爆發,立即束裝南下武昌參加革命,路過上海,滬軍都督陳英士賞識其才,強留派為連長,負責訓練新兵。民國成立,復回校繼續學業。民國二年校長蔣百里自認辦學不力,有負學生,引槍自盡未果,先生深受感動,亦認在軍閥把持之下,軍人將淪為政爭工具。未幾二次革命爆發,時值暑假,同學紛紛南下參加,先生亦不例外。失敗後逃亡日本,入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學部,爾後留學巴黎,於民國十四年取得博士學位返國,受蔣介石倚重,派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政治部副主任,由於主任吳敬恆忙於黨務未就職,一直由先生代理。以後先生兩度出任漢口特別市市長、兩度出任駐外大(公)使,一次駐德、一次駐義大利。行憲後當選立法委員。
綜先生一生,有三點最為人稱道,即為辯才無礙、膽識過人、好學不倦。先說辯才無礙,先生幼有從軍報國之壯志,十歲報名入伍,因身高不及槍長,未能錄取;十三歲以友人胡榮楨証件報考陸軍小學,入學後被識破,本應開除,學堂監督熊祥生詰問時,先生慷慨陳詞,答辯稱在此列強紛紛欺凌中國之危急關頭,青年從軍報國本應鼓勵,何況我各科考試均已通過,足資証明有實學,豈可因年齡不足而予除名。熊為其言詞所感動,不但未予開除,反准其恢復本名就學。後來升入保定軍校,因校長趙理泰為段祺瑞的私人,不學無術,不知軍事教育為何物,甚至發生軍校中砲科學生無砲可操,騎兵學生無馬可騎之怪現象。學生忍無可忍,乃推派代表向陸軍部請願,請求撤換校長,先生被推為總代表,復慷慨陳詞,打動主辦官員,終於在當年十二月改由軍事教育家蔣百里擔任校長。民國十四年冬,革命軍積極準備北伐,湖南乃由廣東北上必經之地,時趙恆惕為省長,唐生智為師長,兵力強盛,且趙實施省自治,一度拒絕國父北伐軍過境;蔣總司令因唐與先生有同窗之誼,因命先生入湘勸說唐趙參加革命陣營。生生入湘後,先利用趙邀其演講之便,乘機利用所翻譯之《新軍論》一書中,強調軍隊克敵致勝必須有「信、德」貫徹其間之言,引申而強調三民主義之重要,湘軍將校多為之動容;再見唐,陳以義理,動之利害,曉以時勢所趨,促其懸崖勒馬,卒使唐為之悦服,表意決心擁護中央,使湖南南部叢山峻嶺之險要門戶,完全為革命軍敞開,使北伐軍不費一兵一卒而得以長驅北上,進逼武漢。先生駐意大利期間擔任使節團團長,某次意大利國定紀念日,先生以團長身分受邀發表演說,立即對意國之山川形勢、歷史文化、語言文字、乃至風土人情等有關資料書刊搜羅備至,融會貫通後,撰擬講稿,經多次修改,定稿後復反覆練習,作充份之準備。演講之日,羅馬廣埸萬頭鑽動,先生從容登臺,為示對駐在國之尊重,先生依外交慣例,全程以流利之意語發言,口若懸河、聲如洪鐘,加以內容充實,尢對意國之歷史文化、風土人情,如數家珍,使在埸民眾聽得如癡如狂、掌聲雷動,墨索里尼甚至感動得主動趨前與先生熱烈擁抱,連呼「蔣介石萬歲」。此一演說,不獨先生個人蜚聲國際,而我國國家地位亦因而提高不少。
至於膽識,民國八年巴黎和會正在籌開,先生隨梁啟超之歐州考察團前往巴黎,當時國內外正為山東問題吵得不可開交,尤其留歐學生反對最烈,得知任公已抵巴黎,認任公有袒日言論,於是明為任公舉行歡迎會,其實欲藉此對任公有所責難,隨員多主任公不必前往。先生獨排眾議,力主應按時前往,不可對學生示怯。任公到會後,果然群情汹湧,眾難塞胸,學生交相指責,使任公難以答辯,場面至為尷尬。先生振臂奮然而起,發出如雷吼聲,立即鎮制場面,繼以高亢語調發言:「我劉文島乃係一愛國軍人,因反對二十一條,被推為留日學生回國請願總代表,幾乎被袁世凱殺害,如梁先生果有賣國之舉,我早就拿槍打死他,那還等到各位在此時此地反對他嗎?」繼對任公如何愛國、對山東問題如何主張,引證事例,逐一說明,使局面為之緩和,先生這種千萬人吾往以之膽識,確實超乎常人。另一事係先生出使德國時,適值希特勒正意氣風發,不可一世,尤對黃種人心存輕慢;某次德國政府宴請各國使節及其軍政大員,希特勒素以豪飲著稱,席間希氏向先生說:「閣下也能喝酒嗎?酒量如何?嗜飲何酒?」意極輕佻,先生以身為使節,豈能示弱,馬上答曰:「閣下飲何酒?飲多少?本使雖不善飲,但願陪閣下一試」。雙方對飲烈酒,盡數十觥,希氏終不敵酒量醉倒,先生亦有醉意,但仍極力矜特,禮辭而保持國格。當時先生面對不可一世之希氏,猶能不亢不卑,嬴得滿埸喝釆,其膽識不得不令人敬佩。最後有關先生之勤奮博學,先生在民國初年,放棄優渥生活,往日本勤學苦讀已屬不易,而在法國生活上更為艱苦,依然堅持完成博士學業。先生一生以讀書為樂,無論在砲彈橫飛隨時有生命危險之戰場,或是為官時縱使勞心焦思、廢寢忘食之際,依然固定時間讀書;縱使來臺後生活較為優閒,先生仍每天排有進修時間表,其依序為:早起讀外文記生字,早餐後臨帖、再看報刊雜誌,午後閱讀書籍,並作眉批,如有疑難,必求甚解,晚間就寢前必寫日記。每有客人來訪,必熱忱接待,能力所及,亦盡力幫忙,但須開門見山,說明來意,毋庸多所客套,見客時間亦以五至十分鐘為限,再久先生毫不客氣向客人表明:「對不起,我的時間寶貴,不能多談,謝謝!」也因此得罪不少人,但先生這種活到老學到老之精神,確值吾人學習。至於其學問淵博,可從其早在日本早稻田大學就讀時,手著《政黨政治》一書,呈請梁啟超審閱,梁對該書之批語:「其立論之精闢,見解之超群,遠紹旁搜,吮精吸髓,作者匠心獨運,機抒天成,雖日文中,無此佳構。」而劉所著的《行業組合論》、《行業組合論與近代思潮》、《意大利史地》及翻譯《新軍論》等巨著,在學界頗受推崇。
先生生活規律,晚年雖兩次中風,但無大礙;五十六年六月十一日,忽因心臟病發,遽然逝世,享年七十五歲。生生元配廖世劭女士,為留法同學,頗有才華;德配朱學玲女士,照顧先生無微不至,亦有賢名;先生有子共孚、共復,女共定,現均已子孫滿堂,可謂達人有後矣。(向榕錚)
參考資料:
《湖北旅臺人物誌》第一集,湖北同鄉會印行,77.02.15
「悼劉塵蘇先生」,萬耀煌,《湖北文獻》第四期。
「革命元老劉文島先生」,劉文煥,《湖北文獻》第二期。
「有膽有識的劉文島先生」,湖北文獻資料室,《湖北文獻》第二十五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