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西才子 徐啟明
徐啟明先生本名成,廣西榴江人,生於1894年12月11日,幼時伯兄紫劍先生見他聰穎奇特,親自教他四書五經,奠定先生深厚的文學根基;14歲時考取廣西陸軍小學(課程相當初高中),術科則為純軍事訓練,規定3年畢業。先生畢業後升入武昌第三陸軍中學,有幸參與武昌首義。茲節錄先生在80歲時所親撰的〈我親身參加武昌首義之實況〉一文中有關先生參加武昌首義的記載:
「猶憶是年中秋節,我們一班同學多外出遊玩並小吃一頓,日已西斜方逍遙回校,待回校後,有些同學對我說,這幾日軍警都在搜捕革命黨,督署門前殺了幾個人,將人頭掛在那裡示眾,我們大家對此都感到非常驚異、傷悲,但也無可奈何,但是大家都覺得革命總會爆發的,尤其我們廣西學生早已於兩年前已剪了辮子,更成為人所注意的目標,到8月19日夜九點鐘,我們正在上自修課將罷,突然在我們學校隔鄰營房轟隆一聲巨響,砲彈飛向半空,隨連續數響,課室的玻璃都被震動,隨有稀疏的槍聲,此時便有幾個同學跳上課桌,大聲疾呼著:『同學們,果然機會到了,不可錯過啊!』。蓋有少數同學已先與革命黨有連絡,故一聽砲響槍聲,即知是發難起義的號砲,也此時全校秩序已經大亂,人心浮動,總辦李宗嶽召集全校同學訓話,要求同學鎮靜聽候事態發展,各同學人多聲嘈,內中有不少份子與革命黨通聲氣者,狂呼不己,要求校方發槍發彈,李見情勢不佳,當夜即悄悄逃亡,較高級的教官亦避開不理,只剩下一班下級的隊長排長助教與學生打成一片,靜待情勢的發展。次日(即農曆8月20日)黎明前,天色尚未大明,武昌城內的革命軍機關部派有乘馬的校官一人,從兵數名,持有革命軍總部通知一紙,此時校門外已有同學代表接洽,即與該校官同行入校,在操埸上聚集同學宣佈通告,大意是革命軍己佔領武昌城,滿奴瑞瀓 經已潛逃,歡迎陸軍中學同學參加首義,恢復漢族河山,驅逐滿虜,即速整隊入城,共襄盛舉。大家歡聲雷動,立即各返宿舍著起全副武裝,仍按原來建制,我記得當時我們這期的隊長是李抱冰,湖南人,短小精幹,原來他已經參加了草命黨,當時他特別熱心,贊成大家應該踴躍參加起義,他亦是總領隊之一,全校同學約共十隊,不及千人,離校時天色已大明,進入武昌城時已八點鐘了,革命軍總部派人傳令,著學生軍先到楚望臺領子彈,在學校時校中管制子彈非常嚴格,若非打靶,不能得一顆試放,此時在楚望臺領子彈,可謂從心所欲,各人儘量攜取,除皮彈盒裝滿之外,連衣褲口袋裡也都塞滿,有些同學裝到連走路都不方便,現在想起來真是幼稚得可笑。當我們正興高彩烈之時,突然空中大砲彈的轟隆聲破空而來,飛過我們頭上,一連數響都是飛到附近爆炸,原來革命軍雖已佔領了武昌城,但是長江的海軍尚未附義,兵艦在江面上發現楚望臺軍械庫聚集眾多部隊,竟開砲轟擊,深幸砲彈均未命中,否則我幫同學在暴露之下,死傷之況將不堪設想;我們領了子彈後,雖算正式加入了革命軍陣營,但是絕大多數人並不瞭解當前情勢,也不知道起義的部隊是誰?領導人是誰?革命機關在何處?一概莫明其妙,即如革命總機關給我們的通告,也無任何署名。後來革命總機開即分派各指定地點駐防,並派人來領各隊同學前往,計分在諮議局、總署衙門、湖北官錢局、藩臺衙門、藩庫等地駐防警戒,我們這一隊就是指派往諮議局擔任警戒任務,、那天上午約十時,我正被派遣當衛兵守門口之一人,還有老兵一隊,據說臨時革命總機關就設在這裡,所以進出的人很多,當時大家還有一個重要問題,即當天大家還沒吃飯,差不多餓了一天,因為十九晚吃過飯後,廿日拂曉即整隊入城,大家迄未吃飯,且市面上商店未開,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吃,大家惟有勒緊肚帶餓下去,幸而我們都是年青軍人,在精神異常興奮下,一切可以忘掉,但不久隨即有炊事兵多人,抬幾蘿饅頭來,熱呼呼的,大家都來搶取充饑,真是如久旱得甘露,今天的給養總算解決了。20日下午的黃昏時候,諮議局忽然有一場虛驚,原因是有一隊旗兵約百數十人,未曾就範投降,不知竄匿何處,忽然來襲擾諮議局,經駐守老部隊與測繪學堂學生及我陸軍中學生協同展開火力,將其擊潰竄走,後續部隊派隊圍剿,允予繳械保全生命。」
「武昌自黎元洪出任部軍都督後,人心漸安,社會秩序初定,市面亦漸復常態,此時最要緊者,第一是臨時組織了龐大的都督府,分派各部門的負責人,其次就是大招新兵,此時武昌完全受了革命氣氛所籠罩,人民意氣奮發,尤其那些苦力壯丁,如拉車的車伕,當時在武漢三鎮即不下數萬人,因此一呼之下,他們盡變成了新兵,這麼一來,變成新兵多老兵少,原來的士兵都要變成軍官,素質既低,戰鬥力就弱了,所以後來漢口漢陽的戰事,最初氣勢很盛,與北兵先遣部隊接觸還可以小勝,後來北兵主力到來,革命軍就覺力量不夠了,遂招挫敗,8月26日漢口戰事吃緊時,我們同學挑選了5、60人,派往軍事單位任督戰員,我亦是其中之一。後來漢口漢陽失守後,退守武昌,我們這班西南各省的陸軍中學同學,大家商量認為留在武昌,無非一名土兵資格,對大局無關輕重,若能各人返回本省,人地熟悉,號召同志連絡本省政府,組織軍隊重來前方,倒可發揮革命力量;此議一提,多數人皆表贊成,遂由各省同學推舉代表將此意見向孫武先生陳述,他認為我們的理由充足,且對青年軍事人才不宜浪費使用,即允報告黎都督認為可行,乃由孫武召集我們訓話,由各同學自願去留,如回省工作,則酌給川資,並准各人攜帶武裝步槍一枝,以為在武昌起義之証,並備沿途軍警諮文告示,俾得順利回籍;因此各省陸軍中學生均陸續分批回藉,我與同學張任民、楊瑞麟、嚴兆豐、張壯生等二十餘人一批,於農曆10月初旬離開武昌,乘輪到長沙時,長沙早己獨立,迨回柱林,廣西亦於9月17日宣佈獨立,我們被分派到王芝祥部,我和張任民都當了排長,在六大隊內訓練舊軍,再隨軍到武漢時,南北正在停戰議和,聞北軍己退出漢口漢陽,實踐和議,我們部隊到達武昌停留數日,即行乘船奉調南京,駐紮小營訓練;斯時南京方面各省己推舉孫中山先生為臨時大總統,組織中華民國臨時政府。」
民國成立後,先生即入清河陸軍預備學校,完成陸軍中學學業,畢業後升入保定軍官學校第二期就學,至民國22年又再入陸軍大學十二期深造,所以先生是受過高深而完整軍事教育的現代軍官,成為革命軍將領中的佼佼者。
抗日戰爭前,先生累功升至師長,26年七七事變起,日寇入侵,廣西受命中央,全省上下,竭其人力物力,投入抗戰。先生時任第七軍師長,把握此一機會,得遂他抵禦外侮、馬革裹屍之志,率部北上投入戰埸,八年之間,由於先生對戰略戰術學有專擅、運用自如,練兵則以身作則、要求嚴格,部屬誠服,作戰迭進退迅速、勇猛果敢,運籌則填密周至、制敵先機,因而寸土必爭,屢挫強敵,由師長、而副軍長、集團軍參謀長、綏署參謀長、第七軍軍長。
抗戰勝利後先生調二十一集團軍參謀長、北平行轅參謀長、第八綏靖區副總司令、第十兵團總司令,拒共軍於南昌贛北湖南桂北等地,惜大廈將傾獨木難支,兵敗欽廉,幸先生機警,潛入十萬大山,本想組織游擊隊繼續作戰,後因勢不可為,才率舊屬逃抵廣州灣,經港來臺。
先生對醫術自幼即有興趣,20歲後除兵書外,喜研岐黃之術,抵港後為利己利人,重拾舊趣,入中醫學校習醫3年,專精針炙婦幼各科,行醫臺港兩地,救人無數;先生國學造詣亦深,擅長詩詞書法,又復熱心公益,除於家鄉當選第一屆國民大會代表外,來臺後復在會員多為湖北籍的辛亥武昌首義同志會,當選為第七屆理事長,後又連任第八屆理事長,足見先生人望之隆。
先生幼受軍事訓練,且深諳養生保健之道,所以年逾90,身體仍極健旺,思路清晰,不輸少年;惟畢竟老成凋謝,在民國七十八年3月21日逝世,享壽96歲。
先生原配張夫人,乃陸軍第三中學同窗好友張任民的胞妹,革命夥伴結為親家,也是當年一段佳話,先生有子女6人,長子秉榮、長女華珍,均國立廣西大學畢業,其餘子女,亦各有優良成就。(向榕錚)
參考資料:
《中國戰史大辭典(人物之部)》,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印81.06.30
《國史館現藏民國人物傳記史料彙編》第三輯。
「我親身參加武昌首義之實況」 徐啟明《湖北文獻》第四十一期65.10.10
內容簡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