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辛亥年秋天,我從雲南昆明返九江,在九江十多天,就遍訪馬標統(馬毓寶,駐九江第五十三標標統)的部下。當時第五十三標第一營管帶范福增、弟二營管帶黃煥章、第三營管帶何文斌、隊長劉世均等,大半都是同學。我告訴他們:「馬標統已有反正的意思,但不能對大家明言,要你們自己去體會。」大家也很信任。同時砲臺總臺官徐公度(世法)、統領戈克安等,是多年的朋友,省軍方面也有許多同學,從各方面設法聯絡,頗有進展。而且經我這樣各處接洽後,外面卻傳說我在武昌起義回來,一定曾經參加武漢會議,因此大家信任很堅,運動也就更易得力;但是這時候武漢的情勢危急,北軍源源南下,戰事劇烈,天天傳著革命失利的消息,同時省城方面又派了五十五標標統莊守忠帶了四營人來九江,派周樹森為九江砲臺總稽查官,名為充實江防,實際就是監視五十三標和九江砲臺。我知道事不宜遲,就和大家約定在九月初二日(國曆10月23日)發動。
▲江西革命團體──潯陽閱書報社體育部成員合影,右起林森、吳鐵城
九月初二日晚上,先由岳師門外金雞坡砲臺放了號砲三聲。各營聞聲,放槍一排,大家臂纏白布,就向道府兩署進攻。那知九江道保恆和知府璞良,果然不出我所料,都已攜同眷屬逃避無蹤了。於是出南門,轉攻第五十五標駐紮地的火柴廠。張檢、莊守忠知道無法抵抗,也都逃往省城去,九江就兵不血刃的響應武漢獨立了。
那時天還未明,我到道臺衙門。馬標統和徐台官正在房門內徬徨無計,見我進去,就問發動以後怎麼辦呢?一定要我主持大計。我當時擬定了九江軍政分府的組織大綱(這軍政分府的名稱,當時並不對武漢軍政府而言,還是留待南昌獨立後作為贛北一分府的),並推馬標統都督。馬不肯接受,堅欲讓我。他說:「我是一個外省人,對於地方事情,都不熟悉;蔣先生你是本地人,又是同盟會同志,還是你擔任下來。」我說:「兄弟剛才回來,你部下的情形,不甚熟悉;當然你任都督為最宜。至於事務方面,我可以多出些力。」徐公度也以為然,馬就承認了;於是分配職務,我擔任了幫辦軍務兼參謀長(我性不喜官,遇事僅簽蔣群二字,所以當時大家只知道我權責重要,究不知任甚麼官),劉世均為參謀次長,徐公度為砲臺總司令,戈克安為副司令。吳鐵城同志因為父親在九江經商,也是九江的同盟會員,請他擔任總參議。吳照軒同志為副總參議。林森同志因便利同盟會秘密工作,在九江海關任職,這時候就請他擔任交涉事宜。後來又推本地士紳羅大佺(惺予)為財政部長,商會會長舒先庚為財政部長。這樣九江軍政分府就在道臺衙門組織成立。
看到上面的組織,似乎較之其他各省的軍政府,不甚完全。當時我們的意思,認為九江是一個府,不是省會地方,受了人力財力的限制,只能就軍事的需求來安配,需要的設立,不需要的不設立,所以不能有一個龐大的組織。
軍政府成立後,就布告民眾,通電全國;但當時武漢的軍事很失利,使九江方面也受到不良的影響。馬都督和他部下,有許多人似有悔懼的心理。我知道長此下去,恐有變卦。有一天在臥房中,我就把馬都督的辮子,一剪刀剪去,並且說明革命事業,絕不能有患得患失的心理,只有往前幹,方有出路。這件事傳了出去,果然大家都沒有其他的企圖了。
隔了六七天,李烈鈞同志從安徽太湖來九江。他是雲南派來參觀秋操的,武漢事起,秋操停止,他才到九江來。我就介紹他見馬都督,並且把參謀長讓給他。我們商量以後,認為南昌是江西的省會,安慶是安徽的省會,都有策動反正的必要,才可保九江的安全。否則九江孤懸江表,腹背受敵,恐難持久;所以決定出兵南昌和安慶的計畫,由李同志和我分別負責辦理。後來湖北蔣作賓同志自武漢來九江,報告那邊軍情,危在旦夕,希望出師援鄂。那時候李烈均同志正要赴皖,參謀長一職,就請蔣同志擔任了。所以這時期援皖、援贛、援鄂和統一江西內部等許多事件,就全由李、蔣和我三個人計慮決策,付之實行。
自從李烈鈞同志代我擔任參謀長後,我擔任策動省垣獨立的責任。當時在南昌和我們通消息的,就是先烈蔡公時同志。沒有幾天,聽到那邊情勢很有希望,我就和劉世均同志率領一支隊兵晉省,沿途所經,鄱陽湖和內河水師都來歸附。九月十一日(國曆11月1日)到了離南昌僅有卅里路的楊家渡,據報南昌已於昨晚光復了。
原來在江西的陸軍,是第二十七混成協協統吳介璋所轄步兵兩標,第五十三標駐九江,標統是馬毓寶,第五十四標標統齊寶善,原來駐在省城,自從彭克儉事件發生後(彭是萍鄉被捕的人所供出。本來供的是彭素民同志,素民在士兵籍內沒有查到,就把克儉抓去,訊問者又是酷吏石守謙,以致非刑逼供就義。)滿清官吏懷疑這一標不穩,就命第五十四標全部宜駐袁州;同時改編巡房營第五十五標,由巡房統領莊守忠任標統,駐在南昌城。武漢起義後,第五十五標一部份開往九江,等到九江獨立,有些反正,有些跑散,不能成軍。那時在南昌的,就只有第二十七混成協的馬、工、砲、輜各營隊,經蔡公時同志運動後,大家都很興奮。後來由馬營管帶方先亮、排長蔡森、工程隊官蔡杰、排長韋兆熊、米洛賓、司務長沈賀年、輜重隊官宋炳炎等開會商議,決定由方先亮、蔡杰、宋炳炎為司令,蔡森為獨立馬隊的指揮,韋兆熊為前衛司令,決定初十日晚上實行攻城。那天晚上,蔡森(他是蔡公時的本家),首先率隊前進,縋城而入,攻佔各衙門,南昌就隨九江而光復了。
第二天早晨,我率軍進城,各地秩序還很混亂,軍政府沒有組織,滿清巡撫馮汝騤還留在撫署。我就提議召集各界來開會議,決定推介協統吳介璋為都督。(蔣君羊講述,許師慎記錄)
(摘錄中國國民黨中央黨史史料編纂委員會庫藏原稿,載《革命文獻》四輯)